陈年鸽手

【咎安】如果有来生

*我用题目结尾，想着不如就用这个当题目算了。

*刀。大刀预警。

*过年发刀。

大雨瓢泼而下，雨中的谢必安踉踉跄跄走着，他那一身纯白衣裤已经接近灰色，他的前面，有一辆车正在开着，车上的范无咎通过后视镜看到了他，眼里闪过一丝厌烦。

车停了下来。

谢必安加快步伐追上去，擦了一把雨水，范无咎开了车窗，“无咎，你信我。我没有。我为什么要害夏末。”“那你告诉我，夏末为什么会去夜总会等你？”“我不知道……”谢必安沉默了，他本就没有，怎么会知道？

“我不听你解释。夏末已经死了。”范无咎关上窗户，看着谢必安绝望的表情一点一点从他面前消失。

车子突然启动，谢必安狼狈的倒在地上，本就有些不合身的衣服显得他更加瘦，谢必安闭上眼睛，身心俱疲的他终于晕了过去。

谢必安是谢家最小的孩子，排第三。范无咎是范老爷子的独生子，而他们口中的夏末，是夏氏集团的二千金，她的姐姐名夏初。

范无咎喜欢夏末，这是整个上海滩都知道的，他谢必安，什么都不是。

何况，谢必安是个男孩子，范无咎根本不可能喜欢他。

大雨依然在下着，昏倒在雨里的谢必安不知何时醒了过来，他爬起来继续往前走着，速度不快但是已经到了范家庄园门口，二楼的范无咎看着谢必安狼狈的模样，突然拿起手机。

“范一。”“boss？”

“第一，通知谢家，想要谢家，就没有谢必安。”

“第二，让S大消除谢必安的学籍，他的最高学历，初中。”

“第三，谢必安涉嫌故意杀人，送他进监狱，五年。”

谢必安回到自家门口的时候，他已经进不去了，管家委婉的传递了范无咎的意思，谢必安苦笑一声，他明明什么都没做，却遭受如此待遇。

谢必安向来不是话多的人，他转过身准备离开，走到他近前的两个警察扣上他的手腕，“你涉嫌故意杀人被逮捕。”谢必安震惊得无以复加，只是他能说什么呢？他没有多说一句，跟着他们离去。

他在监狱门口看到了范无咎，他低下头，没说什么，默默走进去，范无咎看着他，“五年，希望你能好好悔过。”悔过？谢必安的眼神都没变，他需要悔过什么？他什么都没做。

进监狱的第一夜谢必安就遭受了一顿暴打，他知道这是范无咎的意思，摸了摸身上的淤青和伤痕，谢必安昏昏沉沉睡去。

接下来几天都是如此，第六夜的时候，谢必安经受不住毒打晕了过去，半夜发起高烧，险些烧傻，虽然救了回来，但是没人知道，这顿毒打过后，谢必安会变成什么样。

五年后。

监狱门口，一个极瘦的人正在往路边走，他走路似乎不大方便，一瘸一拐的，他身上穿的还是五年前的衣服，只是现在穿就像麻袋一样，宽宽大大，那人的脸上有伤，表情也有一些呆滞，仿佛是傻了一般。

他就是谢必安，五年的牢狱磨掉了他的骄傲与自尊，他只知道，现在他只是一个名为1533的劳改犯。

他在路上走着，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处可去，谢必安抬起头，看到一张招聘清洁工的单子，揭下来，应聘去了。

谢必安从小身体不好，也没干过什么重活累活，只是他现在没有选择，扫大街是他最后的路。

一晃眼谢必安做清洁工已经四个月，虽然长相被毁还腿上有伤，不过他还算能干，不至于饿死自己。

谢必安慢慢的朝一个路段走，听说出了车祸，他想去看看。

刚走到现场，谢必安就浑身发抖，他看到了……

范无咎。

他转身想走，范无咎已经看到了他，他看到拦住他的两个保镖叹了口气，“我已经是个劳改犯。范总就当我是个屁，放了我吧。”他本就走不快，索性也不想着逃走了，谢必安努力直起腰，他的手不经意间摸到自己的后腰，手一抖把手放了下去。

他已经不完整了。

他少了一个肾。

据说，这也是范无咎的意思。

谢必安抬起头，目光里全是惊惧，他的不美好回忆又被拿了出来，只是……为什么已经出来了，还要遭此罪。

“出来多久了？”谢必安咬紧嘴唇不肯回答，他不想说话，他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，他现在只想离范无咎远一点。

“不说？”范无咎的语气上扬，这是他要生气的前兆，谢必安已经怕了，“四个月。”说完谢必安的泪就流了下来，只是他没有出声，默默擦了一把眼泪。

他再也不想见到范无咎了。

只是，范无咎并不打算放过谢必安，他看着谢必安紧张的背影，忽然一伸手揽住谢必安过于清瘦的身体，谢必安一下子挣扎起来，只是他这五年过得实在不好，身体也没有力气，范无咎把他钳制在怀里抱进车里。

“放开我！”谢必安头晕目眩，他今天还没吃饭，低血糖的发作使他力气渐失，范无咎把他揽在怀中，“若我说不呢？”“求求你……放过我……”谢必安没了力气，声音也虚弱起来，范无咎盯着谢必安逐渐褪下血色的脸，“你怎么了？”他放轻了力道，谢必安却一下子挣扎着坐起来，在范无咎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狠狠撞在车玻璃上。

——他宁愿死，也不要再和他在一起。

——他不会再喜欢他了。

鲜血从谢必安额上流下来，谢必安失去了知觉，昏迷过去。

“开车去医院。”范无咎看到谢必安额上的血迹吓了一跳，他不知道谢必安竟然如此决绝。

谢必安躺在床上，脸色比床单更白，他没有醒，只有轻浅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。

杰克从门外推门进来了，范无咎坐在床边。杰克是谢必安的主治医生，他看着范无咎，“他就是五年前被你送进去的那个人吧。”范无咎抬起头，眼神似乎在询问“你怎么知道”。

“我见过谢必安，挺好的一个人，我相信他不可能去杀人。”杰克思考了一会说道，转头去看谢必安头上的伤。

“对自己挺狠，差点脑震荡，他现在只是昏迷，没有什么生命危险。”杰克也坐下了，床上的谢必安此时手指动了一下，慢慢睁开了眼睛。

疼。好疼。谢必安努力想着自己经历了什么，他的视线定格在范无咎脸上时忽然移开眼，眼里流出一行清泪。

“求求你。放过我吧。我已经如你所愿开始了新生活。”“你的医药费？”“我不住院，麻烦帮我办理一下出院手续，至于挂号的钱我会给的。”谢必安扯掉手上的输液管，穿上鞋子，只是还没站起来就觉得眼前发黑，谢必安凭感觉摸到了墙，头上和胃里的疼痛使他站不起来。

“唉你别动。”杰克赶紧走到他面前，他刚才观察到谢必安的反应就知道他很怕范无咎，索性自己去扶谢必安，谢必安果然没有抗拒，身子一软放心的倒在床上，“你的头受了伤，加上你的身体并不好，而且你还……”谢必安忽然抬起头，眼里满是恳求，谢必安虽然大学没有毕业，但是他也是学医生的，他知道杰克发现了什么，只是不想杰克说出来，也许范无咎知道，只是不愿意管他。

杰克果然没有说，范无咎却一脸着急，“还什么？杰克你怎么不说了？”杰克摇了摇头，“没什么，我突然想起来我差点说了其他病人的事，不好意思。”杰克转移话题转移得毫无违和感，范无咎也没有起疑，谢必安感激的看了杰克一眼，躺在床上。

“你还没吃饭。胃有点不舒服是不是？”谢必安轻轻点头，杰克的手按在他的腹部帮他缓解了一下疼痛，“我去给你买点你现在能吃的。”谢必安没有说话，杰克转身出去了。

其实谢必安刚刚胃疼的很厉害，但是他不想告诉一个根本不关心他的人。

他的手轻轻按在腹部给自己揉了一会，全然不去看范无咎的脸色。

“医药费我会给你的。只希望你以后别来找我了。”谢必安感觉自己好了些，淡漠地说道。他已经厌倦了有范无咎的生活。

这几日范无咎都没有出现，杰克一直在病房照顾着谢必安，谢必安总算感觉到了别人的关心，尽管他只是一个劳改犯。

伤不久就好了，谢必安出了院，他的生活才开始没有半年，既然已经出来了……也许就不会再回去了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谢必安已经慢慢走出了曾经在监狱里的阴影，此时夏初却找到了他。

谢必安抬起头看着这个漂亮的女孩，他有些害怕，夏初是夏末的姐姐，来找他肯定没什么好事。

夏初也喜欢范无咎，可是最近范无咎很不对劲。

范无咎最近一直发热，还有出血症状，夏初亦是学医的，她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。

范无咎得了白血病。

白血病需要移植骨髓才能治愈。

“所以……你为什么来找我？”谢必安后退一步，他缺了一个肾，如果移植骨髓，他会死的。

夏初却一下子拽住他，“跟我去医院看看能不能配对，你不是一直喜欢范无咎吗。”谢必安抽出手，“我不喜欢。”

然而谢必安没有机会说接下来的话了，他被打晕了。

谢必安的骨髓和范无咎配对成功，可是谢必安不能移植，他缺了一个肾，不完整的身体注定他不能移植。

夏初却说，不告诉范无咎捐献者是谁就好了，反正他不喜欢谢必安，死了就死了，怕什么。

范无咎的病拖不得，谢必安在医院做好准备以后就被推进了手术室。

他躺在床上，看着天花板，流下了眼泪。

——范无咎……我恨你。

闭上了眼睛，被麻醉药侵袭的身体失去了知觉，谢必安想，如果就这样死了，也挺好。

谢必安在医院躺了一两个月，他依然起不来身，身子已经严重受损，谢必安知道，他离死不远了。

谢必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，这是第五十天了，他只感觉到好累。

门突然被推开，谢必安迷茫的抬起头，他伸手支住头半靠在床头，呼吸逐渐轻浅，谢必安迷茫的回头去看生命体征器。

那条线在慢慢变平，谢必安忽然提起精神，他看着门口的范无咎，突然笑了，“我的骨髓在你的身体里还不错吧？”范无咎没有回答，他走到床边，谢必安感觉眼前模模糊糊的，身体逐渐脱力，他快要倒下去的时候范无咎却抱住了他，“为什么……会是你……”

“为什么不能是我。”

谢必安的呼吸慢了下去，他打起精神好好的看着范无咎，“你知道我这辈子的愿望是什么吗。”

“是什么。”

“我想做一个医生。”谢必安的声音越来越轻，他伸出手搭在范无咎肩膀上，“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毕业就进了监狱……”谢必安用力的抓住他的肩膀使自己保持清醒，他抬起头，“我从来没有害过夏末。”

“夏末的死不是我的错。我刚出来的时候就找人调查过，夏末去夜总会的原因根本不是因为我，她后来给我发消息也不过是一时兴起，可惜那时我很忙没有去，后来问了夜总会的小姐，她告诉我，夏末其实是想把我骗去和她上床，我后来想想，她的目标其实一开始是你吧。”

“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。我没有去过现场。”

谢必安已经没有力气继续说了，他盯着范无咎的脸，忽然流出一行泪。

“下辈子，放过我。”

生命体征器上的那条线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起伏，谢必安闭上眼睛，搭在范无咎肩膀上的那只手悄然坠落。

“谢必安？谢必安！”范无咎的手颤抖着放在谢必安的胸口。

已经没有心跳了。

谢必安死了。

谢必安的尸体放在太平间里，他的脸上保持着临死之前的表情，一丝微笑挂在唇边，仿佛死的并不痛苦。

范无咎丝毫没有嫌弃谢必安。他颤抖着抱起已经僵冷的尸体，眼里终于流出了泪，他抱着谢必安，往火葬场走去，身边的助理想要拉住他被他推开。

杰克忽的从楼上下来了，他直接把范无咎拖上楼，脸色黑得像锅底。

“你和夏初真有意思，一个拿走了他的肾，一个要了他的骨髓，却依然百般折磨于他。”范无咎震惊的抬起头，“他……”“他的身子早就坏了。”杰克冷冷的开口，范无咎不用他说自己已经明白了，“我对不起他……”范无咎跑下楼去，隐隐的有一丝哭声传过来，杰克皱眉叹气，“谢必安，愿你在天堂。平安喜乐。”

谢必安火化了，成为了一盒灰烬，范无咎抱着骨灰盒眼泪不断掉落，盒子上贴着谢必安刚二十岁的照片，照片里的他笑的灿烂，仿佛永远不会难过。

范无咎半夜时常惊醒，醒了就抱着骨灰盒哭到继续沉沉睡去，半个月就瘦了一大圈。那日阳光正好，范无咎抬起头，窗户的阳光下，穿着白色毛衣的谢必安仿佛被圣光笼罩，伸出手对着他笑，“必安……必安……对不起……”他跑过去，谢必安却突然消失了，他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崩溃的大哭。

这样的场景出现过很多次。多到范无咎开始出现幻觉，他内心的愧疚，足以让他后悔终生。

“如果有来生…”

“我绝不负你。”